专家解析《大明宫词》

电视剧《大明宫词》播出后，引发的争论不断。究竟该如何理解与评价这部电视剧，日前，记者与几位影视界人士就该剧主题、艺术手法、风格及表演等方面进行了座谈。

张凤铸：北京广播学院影视艺术研究所所长，以下简称“张”；

王宝民：戏剧电影文学硕士，以下简称“王”；

耿文婷：电视艺术学博士，以下简称“耿”。

记者：与以往古装电视剧，如《雍正王朝》、《努尔哈赤》、《唐明皇》、《武则天》等相比，《大明宫词》被认为是一部“另类古装戏”。原因之一是说它以一种独特的表述历史的方式，即以一种女性的视角，用女性的眼光，女性语言方式表达的女性主义作品。

张：从《血色清晨》、《雷雨》、《红粉》到《大明宫词》，李少红在选材上体现出自己的一贯性和独特性。她关心女人的命运，关注女人和权威、女人和自我价值、女人和夫权、女人和伦理的关系。以女人细腻、敏锐的眼光看世界。作品带有新的女权主义思想的因素。《大明宫词》就是以女性的眼光审视武则天和太平公主的情爱及大唐政权的更迭。体现出李少红在处理宫廷题材作品上的独特性。

王：《大明宫词》虽没有强烈追求女权的倾向，但是蕴含一种女性的东西。该剧语言的挖掘和大唐文明结合紧密，对大唐文明的展示是非常充分的。而且是以李少红这样一位女性的视角，围绕两位女主人公情感与权力之间的冲突来展现的。

耿：就切入点而言，《大明宫词》是以女性的视角描写女性的生活，赋予一种女性的观念。带有创作主体鲜明的个性色彩。艺术形象被赋予一种女性的关爱、同情、一种强烈的情感色彩。在这一点上，李少红是以一种平视的视角，展示了人物人性化、生活化的一面。

记者：电视剧传达出一种女性在情爱和权力之间的冲突。也即在欲望前无法满足、不能兼得的尴尬处境。这种在无边欲望前的苦苦挣扎，不仅是女性的更是整个人类的。

张：《大明宫词》中的主要人物武则天、太平公主、薛绍、张易之，都具独特个性，但也具有共同点，就是追求人的本体性。这种本体性，按马斯洛的说法，就是对五种欲望的需求和追逐。《大明宫词》即是对人本体性中权欲与情欲追逐的全面展示。

王：李少红是关注欲望的，尤其是女性的欲望。这种女性的欲望又是全人类的。费洛伊德在《文明与缺憾》中说，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欲望是一对矛盾体，想要满足欲望必须打碎文明。中国宫廷内部的斗争集中体现了一种文明与欲望的冲突，宫廷戏在这一点上有一种全人类的视角，是全人类的文明与欲望在集体演出。

记者：《大明宫词》受人推崇之一在于它的惟美追求，比如堂皇的布景、华美的服饰、讲究的造型……有人称作是中国戏的欧化版本。

张：这种惟美是为客观内容服务的，为衬托心理服务的。和人物的塑造形成一种相辅相成、交相辉映的关系，但不是惟美主义。

耿：整部戏拍得很精致，音响、灯光、服饰、布景的应用非常成功。有一出戏写薛绍自杀后，太平去见武则天，可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，实际距离并不远，景深的应用，营造出一种心理上的距离，昭示了母女的心是永远无法靠拢的。

王：从电视剧本身的艺术追求来讲，就应当这样拍，起码该这样拍，每场戏，每个境头都应当精雕细刻。比如说《牵手》深受好评，但没有人注意它的镜头。如果《牵手》的镜头稍微讲究一点的话，效果会更好。

记者：现在看来，在惟美追求上，争议最大的是台词，赞成者认为有“莎翁”遗风，是一种“梦化”、“诗化”的风格，体现了语言艺术是艺术作品灵魂的原则；反对者说，这种欧化的语言风格缺少通俗化，甚至有点矫情和做作。

张：台词风格值得推崇，只是在使用上太平均化，缺乏变化。没有像《雷电颂》中爆发式的感情高潮场面。在一些重点地方，冷画外音的使用不当，应该有节奏、有起伏，其实变化就是美。

王：语言不是关键问题，只是这种语言风格的追求掩盖了在讲故事方式上的缺陷。中国的导演大多在研究镜头，不注重讲故事，这种毛病从第五代导演就开始了。张艺谋、陈凯歌在画面语言的更新上有革命性贡献，但是他们现在越来越不会讲故事了。这其中有一规律，一部作品越惟美，故事性越差。

耿：《大明宫词》文学性语言的应用，对习惯于日常语言的观众来说是陌生的，开始可能会产生一种疏离感，同时也给人新鲜感。这是一个好的信号。

记者：赵文王宣曾说这是他演得最痛苦的一部戏。看来，《大明宫词》对所有演员提出空前的挑战，而对他们的表演现在也评判不一，只是普遍认为归亚蕾的表演较为从容。

王：在《大明宫词》中演员不存在表演。演员像一种工具，朗诵台词的工具或包装的木偶。在一种包装之下，再优秀的演员也不可能发挥自己的水平。根本问题在于戏剧结构、渲染的氛围及台词的风格所形成的制约性。归亚蕾的表演很生活化，这部戏并没有掩盖她的光华。

张：归亚蕾的表演是成功的。如果说刘晓庆饰演的武则天有一种刚烈的、咄咄逼人的气势，归亚蕾饰演的武则天更人性化、平民化、情感化、生活化，给人一种亲近感。